文化周刊｜清代定安“莫谟暨妻林氏合葬墓志铭”：望族·清官·家风

清代定安“莫谟暨妻林氏合葬墓志铭”

望族·清官·家风

■ 管仲乐

编者按

今年7月，国家文物局公开《第一批古代名碑名刻文物名录》，海南有9件文物入选，其中之一为定安县博物馆收藏的“清代莫谟暨妻林氏合葬墓志铭”。

“清代莫谟暨妻林氏合葬墓志铭”有十块之多，近2700字，不但记述了举人莫谟可圈可点的政绩和妻子林氏贤惠过人的事迹，还简明扼要地介绍了琼州莫氏的源流，与族谱和方志记载相辅相成，相互照应，铭文还涉及莫氏优良家风的赓续与传承，内容丰富，境界高远，让人叹为观止。

定安县博物馆内保存着十块类端砚石材质的丛贴碑，均长44厘米，宽36厘米，厚3厘米。字为楷体，阴刻，极工整，大约1厘米见方。欲了解碑刻的由来，要将时光拨回至清代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

彼时，定安县城附近南山村一位名为莫谟的年轻人考中了举人，被选授为直隶安肃县(今河北省徐水县)知县，开始了他的仕宦之路。此后，他先后担任静海知县，升滦州知州，后历任河北沧州、通州知州、河间同知、广平府通判、永平府知府、直隶赵州知州等职。这十块碑刻，即为莫谟与妻子林氏的合葬墓志。

清代莫谟暨妻林氏合葬墓志铭拓片之一。 王晖 摄

记述一代循吏政绩

莫谟暨妻林氏的合葬墓志原碑石嵌于南山村莫氏祠堂内两侧墙壁上，1985年，由南山村群众捐至县博物馆保存。墓志铭全文共2657字，字数之多在历史上都极为罕见。铭文为中宪大夫、广东海康人陈昌齐所撰，通议大夫、浙江诸暨人傅棠所书，广东高要人区远祥刻书，记述了莫谟生平简历，颇为周详，为后世构建此人的生平、家族、交游等信息提供了丰富的资料。

据墓志记述，定安莫氏为本地望族，宋熙宁年间“以军功戍琼，世袭十代，因籍于琼之定安，族姓蕃衍，簪缨勿替”。莫谟字次典，号乳泉，生于雍正十二年(1734年)，卒于嘉庆十一年(1806年)，享寿七十三岁。“长不满六尺，精干明练，折狱如神，民无隐情”“治家严肃有礼法，处事公正，乡里亭无大小，咸就质于公”，是一位能力突出的官员。任滦州知州期间，由于前任玩忽职守，“吏役疲玩成习”，陈积的案牍多达二百余件。莫谟一扫懒政之风，“未及半年而尘牍一清”。他虽秉公执法，为政却不呆板，依旧能够体恤民情。墓志记载，莫谟在任静海知县期间发生了抢劫案，经其审问及调查，发现这些“贼人”均因饥馑而无奈犯难，因而感慨：“此荒年饥民也，乃以盗论邪?”并亲自为其申冤，最终使这些人得以从轻处罚。

莫谟画像。海南莫氏宗祠 提供

这种例子不在少数，在任河间府通判期间，“是岁以汛，河流污溢”，莫谟亲临灾区参与修筑堤坝，期间“坐卧堤上，无间昼夜者几余一月，护民田无算”，又亲自踏查各个受灾村庄，“按户分给钱米，无浮无漏”，为我们还原了一位为政勤慎的官员形象。

莫谟为官清廉，甚至用自己俸禄赈济灾民，“自捐廉俸，每岁于近郊设厂煮粥，以济饿乏不能动作及流民过境者。自十月至次年二月乃止，存活甚众”，他也因之受到爱戴，每次离任，百姓都会夹道目送，“注而送之者，不绝于路”。

重教育一视同仁

此外，莫谟对文化教育也极为重视，除了自己创作诗文外，为官所到之处，皆主持修建书院。墓志铭载：“居官首重学校，所至即缮葺文庙，在静海捐建沽海书院，并筹置修脯膏火田，在滦州捐建海阳书院，及忠孝、节义两祠。”

尤其是海阳书院，以鹅湖书院和白鹿洞书院为教学榜样，柱联云：“遵鹅湖鹿洞条规，先德行，次文章，俱是做人雅化;萃滦水横山贤俊，朝讨论，夜服习，无非为国储材。”可见他不仅注重学生的学问才能，更注重学生的德行。莫谟还经常资助、奖励读书人，如静邑书生佟衍畴，家庭贫困，但“笃学而赤简”，县试时，得到了莫谟的赏识，于是便“给资置产以资诵读”;又如，书生杨继父母去世，孤苦伶仃，莫谟帮助其安葬双亲，并资助杨继女儿的嫁妆及弟弟的学费。

在莫谟的影响下，所治地区，文风兴盛，民风淳朴，士风清廉，皆呈现升平之景。

莫谟为官京师亦不忘回馈故乡。定安的文庙建于明代，由于时间已久，“倾圮特甚”，于是，他号召大众捐资重建，并亲自参与到修建工程中，至今为定安人所赞誉。此外，了解到京城没有琼州会馆，导致故乡的官商、旅客到京城居住不便，因而“与翰林学斋吴公典谋创之，自是乡人之至者如归焉”。

清代莫谟暨妻林氏合葬墓志铭拓片局部。 王晖 摄

好家风延续一家文运

莫谟的懿行，除了自身心存赤诚外，亦离不开他的家教家风。

定安县博物馆收藏有朝廷诰封轴文多幅，是对其母亲和祖母的嘉奖。譬如，赞其祖母“箴诫扬芬，珩璜表德，职勤内助，宜家久著，其贤声泽裕后昆。锡类式承乎嘉命”;赞其母亲“淑慎其仪，柔嘉维则，宣训词于朝夕，不忘育子之勤，集庆泽于门闾，式被自天之宠”。

虽然这些嘉奖为封建社会统治者立足于“三从四德”视角的嘉奖，但作为海南的望族，这两位女性也无疑具备着高尚的品德，并在童蒙教育过程中将此传递给了莫谟。

在莫谟仕途生涯中，他的妻子林氏亦“善体公意，克俭克勤，孝顺恭谨”，夫妻二人感情甚笃，墓志称林氏“无世俗妖冶态……虽古所称贤妇贤母，殆不之过”。

晚清续修的《莫氏族谱》。海南莫氏宗祠 提供

莫谟之子莫绍德延续了莫氏的文运，于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中举，并于嘉庆元年(1796年)中进士。道光初年，他任琼台书院掌教，亲撰对联：“法三台以开基，为国储才，广罗英俊;经百年而再造，向离乘运，大启文明。”正是对其父莫谟“士风振兴，奸宄敛迹，豪强不敢肆威，胥役不能舞弊”的回应。

总之，“莫谟暨妻林氏合葬墓志”作为入选2023年国家文物局《第一批古代名碑名刻文物名录》的珍贵碑刻，不仅内容丰富、材质特殊、形制独特，其更为重要的价值在于，通过墓志铭对莫谟及其妻子生平的回溯，为后人展现了一个鲜活的望族家风和清官形象。

莫谟作为一个在圣经贤传(成语，指儒家的经典著作和阐释这些经典的权威著述，出处为唐代韩愈的《答殷侍御书》——编者注)培养下成长的文官，他坚守底线，始终重视伦理道德的指导作用，并将其应用于为官理政的实践中，二百余年后的今天，依然值得我们去追溯和效仿。

(作者系历史文献学博士、海南大学人文学院高聘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