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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家夫子王昌龄,一首出塞,唐人七绝的压卷之作
王昌龄号称七绝圣手,又称为诗家夫子,可见其地位之高,但是王昌龄的重要价值绝不仅仅在于七绝,更在于他对边塞诗的贡献.唐朝写边塞诗的人很多,从数量和质量双重角度排名前三位,就应该是王昌龄,岑参和高适。三人中,王昌龄年纪最大,写边塞诗也最早,开元13年,王昌龄漫游西北边疆,创作了大量边塞诗,这一年岑参只有11岁,高适虽然年纪不小,但是还没有开始他的边塞生活,可以说盛唐时代边塞诗是王昌龄奠定的格局。三人中高适和岑参,都以歌行见长,只有王昌龄独擅绝句,今天这首《出塞》只是他那么多漂亮的边塞绝句之一。
出塞二首·其一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出塞是一个乐府旧曲,每一个乐府旧题了,诗人都按照自己的理解为它添上新词,原本的曲调就已经不重要了。唐朝重军功战争不断,写过出塞曲的诗人也特别多,比方说杜甫“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王维“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天野火烧”都是出塞曲,但是在所有的出塞曲中,最著名的还是王昌龄的这一首。
秦时明月汉时关,这一句真是横空出世,最广袤的空间和最遥远的时间同时出现了。大家知道很多边塞诗,如“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再如“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或者是“大漠孤烟直,黄河落日圆”,都有空间感。但是这首出塞不一样,它不仅仅有明月雄关这样的空间感,还有秦时汉时这样的时间感。这其实是一句互文,不是秦朝的明月,汉朝的关塞,而是秦汉时的明月,秦汉时的关。多少戍边的将士正身处边关,仰望明月,可这明月不仅仅是照耀着他们,也照耀过秦汉时代的戍卒。这边关不仅驻扎着他们,也驻扎过秦汉时代的士兵,成百上千年之间,一代代的战士就这么离开故土远赴边塞,高高的明月和冷峻的边关,曾经见证过多少惨烈的厮杀,见证过多少生命的来去。秦时明月汉时关,马上一种苍凉感,扑面而来,唐朝将士的身影就这样被嵌进了波澜壮阔的历史之中。
万里长征人未还,秦时明月汉时关是指时间的遥远,万里长征人未还,就是写空间的广阔。在明月之下边关之上的士兵,哪一个不是离家万里无法回还,这仅仅指的是当时正在戍守边疆的唐朝战士吗?答案是否定的。不仅仅包含当时的唐朝士兵,还包含秦汉以来所有舍命沙场埋骨边疆的将士,他们之中有的是万里长征人未还,在边关只能登上高楼,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还有的是万里长征人不还,因为他们已经化作关下的黄沙,再也不能回到故土。秦时明月汉时关,眼中的景象是何等的壮阔呀,心中的感慨,又是何等深沉。
为什么会有一代代将士远赴边关,乃至埋骨边关,后面两句诗人给出了一个回答,但是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阴山就是今天内蒙古自治区自西向东绵延千里的狼山大青山等等山脉,古语中的意思叫达伦科,意思是70多个黑山头,所以阴山山脉连绵不绝。它是重要的地理分界线呢,山脉南北两侧的景观和农业生产差异显著,山南是农业区,山北则是牧业区和山区,这是农牧林交错的地区,这很明显的可以看出来,阴山山脉其实是北方游牧民族中原文明的一个交界地带。
飞将军有人认为指卫青,也有人认为指李广,因为卫青曾经打到过匈奴的王庭所在地龙城,而李广则被匈奴人誉为飞将军,都是汉匈战争的英雄。那分开来讲说龙城当然是卫青,单讲飞将当然是李广,问题是在这首诗里,前面说了秦汉时的明月,秦汉时的关,所以还有人认为这龙城飞将是卫青和李广的合成,所谓但使龙城飞将在,就是只要卫青和李广这两个人还在,胡人就不敢南下而牧马。但这里更多理解为古往今来,以卫青和李广为代表的那些能征善战的将军们。只要这些将军们还在,胡人就不敢放肆,这个飞将军是整个华夏民族的英雄主义的一种,是包含了整整那个时代对汉民族做出巨大贡献,在历史的星空中闪耀出无限光彩的英雄,无论在哪一个时代。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这两句既是议论又是抒情声调,又是真雄壮,因为就通过这两句豪迈的宣言,前面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为什么万里长征人未还,是因为北方有匈奴,有敌人入侵,而保家卫国是每一个热血男儿的天职。从秦汉时期开始,一代代军人之所以抛妻别子,舍生忘死,不都是为了不叫胡马度阴山,有了这句,所有的牺牲也就都有了意义。前面的苍凉恰恰衬托出后面的悲壮,所以说它声调雄壮。如果能有像卫青李广那样有勇有谋的将军,能够一战破敌,让边城不起烽火,又何苦让那么多士兵万里出征,眼望明月不得团圆。高适燕歌行不中不是也有一句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利将军,说的也是这个道理。如果朝廷能选出更有为的将领,如果将领不是尸位素餐,都是“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那样,那该有多好。一首七言绝句,28个字,千年的历史,万里的风言,将士们舍生忘死的豪情,以及对明君良将的渴望融为一体,写的苍凉悲壮而又意味深长。明朝的杨慎,李攀龙等一干人都认为这首《出塞曲》是唐朝七言的压卷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