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苗说
苗族经历了数千年的从中心到边缘的过程。伴随着中原王朝的霸业和大汉民族的“滚雪球”,充斥于苗族历史的是战败、迁徙,充斥于苗族灵魂的是悲情、忍让,这甚至很大程度上对苗族的现代发展造成了困扰,文山龚X事件即为一例。有智者呼吁,新时代的苗族应该摒弃“悲情思维”。可是几千年的基因已经融化流淌在血液里了,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即使是到了迁徙到西南边陲,苗族也是曾经是“中心”——贵州省的省会贵阳原本是苗族聚居的地方,苗语叫“格罗格桑”。“四周是黑压压的森林,苗族人在这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是,三四百年来,他们依旧多次被迫迁离这个家园,甚至想延续传统的“四月八节”都不再可能。
我们今天转载“苗人邦”刊登的泛高坡支系苗族骨锁忧的文章以及配发的诗作,分享于大家,让我们深思苗族“族群的延续”通过婚姻的延续是多么的“悲情”。为了“种的延续”、“文化的传承”,多少青年付出了爱情的牺牲,苗族社会又是如何变通对待勇敢的苗族青年。
故事开始之前,我们先来普及一下,关于这个故事的背景,甚至是和西部苗族有关的一个地方,或者一个人,那就是杨鲁,也翻译成亚鲁,在这个广泛传唱于西部的苗族英雄,经紫云以苗族青年学者杨正江为主的团队收集整理,成为最近几年的最具影响力的文化事件之一,苗族英雄史诗《亚鲁王》的横空出世,填补了南方没有少数民族英雄史诗的空白。
但是我们今天要说的,是亚鲁王里传唱的一个地名,格鲁格桑,也就是今天的以喷水池为中心的贵阳。据传,在古代,格鲁格桑是苗族人的领地,四周是黑压压的森林,苗族在这里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昔日贵阳喷水池,四月八节日热闹非凡
昔日贵阳喷水池,前去参加四月八的苗人
昔日贵阳喷水池,前去参加四月八的苗人
昔日贵阳喷水池,四月八表演
昔日贵阳喷水池,四月八节日上,男女游方
昔日贵阳喷水池,四月八活动上,男女游方
茶客盈门
节日上,苗族老人斗鸟
我们先来看有关的三首诗。
第一首,是东部苗“匪”笔韬雄/武陵滕写的:
《红烧肉与桃花》
笔韬雄/武陵滕
寒冬已去,大水未发
格鲁格桑的鸟语花香姗姗来迟
在你们句子的尽头
盛开着格鲁格桑的桃花
这是点燃火焰的时刻
我们藏身于今年上半年最后一次的寒流里
我们藏身于酱香酒、红烧肉和微信群里
我们在藏身的城市无处藏身,而笙鼓已远
无法躲避的细雨再度返乡
斩断了春天、黄昏以及绵绵不绝的天涯
格鲁格桑啊格鲁格桑
我要打马走过这红烧肉与桃花泛滥的故乡
第二首,是苗族著名女诗人沉香如故写的:
《还你一棒鲜亮的泪花》
沉香如故
三月的石头,还未睡醒
格鲁格桑,因你
我陷入一簇簇苍茫
妄想拔去时间的獠牙
还你一捧鲜亮的泪花
世事嚣张。除却高楼,人潮
茂密的车流……
我嗅不到你河流和山脉的气息
唯有在一首长诗里
挑捡亚鲁遗落的剑柄
找回被天空劫持的灵魂
草疯花狂。太阳和月亮闻之
哭泣的故事,已被时光漾成
缕缕歌喉,缠天绕地,回应芦笙
山重水复的牵引。此刻
我只想孤在寂静,采摘粒粒记忆
收藏故去的幢幢回音
把格鲁格桑的前世活成今生
第三首,是西部苗“匪”宝惹夸尤写的:
《给贵阳重取一个名字》
宝惹夸尤
喷水池不再喷水
养不活流放的龙心
以及尚未结果的桃花
命运就被推上断头台
被细细的麻绳缠绕
拴不住格鲁格桑的春天
在密密麻麻的车流里
我们给亚鲁喊魂
生锈的腔调仍然准确无误
集中奄奄一息的火种
醒来吧,缝隙里盛开的寒芒
芦笙领路,我们回家
在弯弯曲曲的音调中
回到格鲁格桑的前世今生
回到女人柔柔的炊烟里
回到男人嘶哑的杀伐中
一切都安静下来
我们和黑夜练习祭词
在鬼师举重若轻的咒语里
给贵阳重新取一个名字
格鲁格桑,格鲁格桑
后来,随着格鲁格桑被外来武装力量攻占,传说首领杨鲁战死,葬于今天的喷水池一带,后来格鲁格桑就改名叫贵阳。也是,每年农历四月八,来自贵阳周边甚至更远的苗族同胞,就会聚会在喷水池一带,吹芦笙,唱古歌,祭祀祖先亚鲁王。也正因为如此,一个西部苗族同胞把贵阳喷水池称为“西部苗族最后的哭墙”。
昔日,贵阳苗族四月八节日现场
近年,贵阳苗族四月八节日现场
摩若苗族的故事
我们今天要讲的故事,就是从贵阳战败后,居住在贵阳高坡、龙里摆省、惠水大坝一带的一支,自称摩若(印牌苗)的苗族。
贵阳高坡苗寨
我们先来阅读一个有趣的故事——
《“兜喽格桑玛尼”,即火烧贵阳了吗?》
我是这个支系的一个苗族姑娘。由于祖辈从高坡老家迁出来了,所以我生活的地方是汉族和苗族杂聚的贵阳郊区。我记得小时候老家的伯父到我家,我放学回到家,伯父问我,“兜喽格桑玛尼”是什么意思?我答不出来,伯父说,译为“火烧贵阳了没有”。我抬头望望贵阳方向,没见那个方向冒大烟啊,应该没有火灾的,想想为什么今天“火要烧贵阳“”呢?难道他们今天进城了,或者以为我从省城回来吗?看见那边没冒大火烟,我回答,没烧。
贵阳高坡苗族
我伯父笑笑“去上学一天了,还不饿吗?”,父亲在旁边解释“问你饿了没有”,原来如此啊。原来问饿了没有可以说成“兜喽格桑玛尼”。后来我也学会了这个词,用这个词去代替问“饿了没”。
现在我就在想为什么我们要这么说,难道你们有什么故事。我问了苗乡很多老前辈得出的如下结果。
贵阳高坡苗寨
一、“兜喽格桑”是有典故的,因为过去在农村房屋建设落后,一到快要过年的时候,村寨经常发生火灾,寨主仪式送火神入城,说要烧就去烧有钱的城市,不要来烧我们贫困的农村寨。而我们这边最繁华的城市就是格桑。
二、贵阳是我们这个支系苗族心里最繁华,最向往的地方。那座繁华的城市都被火烧了,我们自然就很饥饿。
三、“火烧贵阳了”还有一个历史传说,明朝时期,苗族彝族人民起义围城,苗族占大部分。围了贵阳一年多,在围城的过程中曾经用过火烧。向城里放火箭,但还是攻不下来。最后城里的人没有粮食吃,饿得人吃人。当时贵阳城里有五万多人口,最后朝庭的救兵到时,打开城门进去,城里只有两百人了。其他都饿死了。所以火烧了贵阳,城里人就会和饥饿。才有了苗族人的问候语“兜喽格桑”。
四、从语言上去考虑。我们苗语说,“啰”就是“饿” 而烧火烤时很烫,“烫”和“饿”同音都读“啰”。格桑是大城市,格桑被火烧了,那肯定特别热,特别烫,也就是特别“啰”。那么人饥饿了就如同格桑被火烧一样的,“啰”。所以用“兜喽格桑”来表达“饥饿”。这个观点仅代表我的个人观点。
注①“格桑”译为“贵阳”
②“啰”译为“饥饿,饿”“烫,热,很烤”
③“兜”译为“火”
④“喽”译为“烧”
接着讲我们和贵阳,也就是格鲁格桑的故事——
《今天得汉话没有》
苗乡人只会苗话,很正常,谁会提笔写字很稀奇,就连会说一句汉话都非常的稀奇,了不起。我们支系据说以前是住在贵阳的,但后来因为战争,我们迁到了高坡。贵阳是省城,也是集市,我们也懂得要货币置换,物物交换,那就是赶集了,那就要会做生意。
高坡苗寨的老人
在苗乡人的眼里,做生意的人都是汉人,说汉语就是做生意必须的。后来为了赶集就得要学会说汉语。在集市上去赶集,有汉语交流,就有生意。随着时间延伸,去集市上做生意,生意好不好,就变成直接说“得汉话没得”。如果回答说“一句汉话都不得”就是一点生意都不得,生意差很的意思。
现在摩若人里问候生意好不好,依旧喜欢问“今天得汉话没有?”
好玩吧,如果大家喜欢姐姐讲故事,我再给你们说一个有关私奔的,那就是有名的——
《共撒干》
(翻译为私奔圣地。或者自由的殿堂。)
我的外婆年轻时是苗乡的著名的歌手,她唱过七天七夜的歌,苗族用歌传承历史,会歌者必懂故事。今年她老人家八十五岁了,身体还算硬朗,记性特别好。因为我们的故事就唱在歌里,我守着外婆,求她摆摩若古老的故事。
在以前的时候啊,年轻人的婚姻不是由自己决定的,而是由父母决定的。订娃娃亲,指腹为婚都是自然现象。只要双方父母互相喜欢,高兴就好,年轻人只有服从的命。而很多很不敢违抗的原因还有就是摩若的“婚姻法”太严酷了,只要订婚之后,就取一截五寸长的竹子划成两半,男方家一半,女方家一半。如果哪方要提出悔婚就要执行一个残酷的罚事,悔婚方要把订婚时分的那半竹子从嘴里吞进去,从肛门出来不带血不带脓就可以解除婚约,否则就不能悔婚。
这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大家族的互动,被悔婚的一方会倍感耻辱,也会从此埋下仇恨的根。所以年轻人要顾忌太多,委屈自己也不敢有辱家族的颜面。
《射背牌》表演
外婆说,她都亲眼见过一对由父母包办没有任何感情甚至还相互厌恶,不说话的夫妻,孩子从父亲这间房爬到母亲的那间房去找母亲,这就是父母包办婚姻的结果。
而在那个封建的社会里,虽然婚姻是不自由,但是恋爱是自由,他们可以在芦笙场上的相遇、相知、相爱,就算相爱但是还是要服从父母之命娶自己的定亲之人。而这些人就有了穿越生死的约定,今生许下来世相守,那就准备三月三或者四月八去射背牌吧!射了背牌还都得回去接受父母的安排,乖乖的结婚生子完成自己人生中该完成的任务,曾经爱过的人就只能活在美好的回忆,或者在一些亲戚家酒席上,苗族传统活动时、赶集时相遇。
《射背牌》剧照
但是双方已是为人父为人母了就此认命吧!
但就是有异类,最精彩的故事开始了。
那就是那些爱情英雄们,他们敢于违抗父母之命,挑战传统礼教,让自己的命运真正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这就是敢私奔的人,奔向他们的私奔圣地,苗歌里说那个地方山好水好,那个地方种地不上粮税,种多少得多少,那个地方去了就没有人找到他们了,就可以终生相守在那个“圣地”里。
“共撒干”那就是摩若苗族青年男女爱情的力量创造的一个地名,“共”译为“地方”“撒干”译为“私奔”。
贵阳四月八节日上,相会老情人
美丽传说的背后,往往很残酷。
其实这个地方是土匪窝,是真正的蛮人之地。这个地方的人口只有进没有出,去了就回不来了,去了双方的父母也没那本事去那个地方抓自己的孩子回来完成包办婚姻。
去到“共撒干”,命运就两个,运气好的,没被土匪收拾,可能结局会很好,这些相爱的男女就可以在“共撒干”延续他们的爱情,在那里扎根落户,生根发芽。他们的后代也会在那里世世代代的生活下去,生活在那种地不上粮税的地方。
但是也可能结局会很惨,就是这对私奔的情侣,女方是个大美女,就会招来祸害,当地的“土匪”看上了你美丽的女朋友,就要抢去做媳妇,那么女的就成了他人的媳妇,男的就会被残忍的杀害。
我想说的是,“共撒干”或是世外桃源,或是人间地狱,但是为了爱情,为了能够在一起也要冒死赌一把,想的是或许,或许,万一,万一......不知道离开苗疆结局会如何,但还是要试一试,死了就认命,不死就出头了。如果向命运低头那就是没有任何机会了。
那些不怕死的情侣还是勇敢的奔向“共撒干” ……
我问外婆,“共撒干”在哪里?她说,就是沙子哨嘛!也就是现在白云区的沙文镇,牛场乡一带。
一个游戏
你能长按识别出本文作者“骨锁忧”是上面插图中的哪位吗?
致谢| 苗人邦
文 | 骨锁忧 宝惹夸尤 笔韬雄 沉香如故
图 |杨波 网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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