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师奶、阿公都在做陶艺，用便利实现艺术全民化，与生活无缝拼接

原标题：香港师奶、阿公都在做陶艺，用便利实现艺术全民化，与生活无缝拼接

制陶的过程让生活节奏紧张的香港人慢下来。

第肆佰伍拾贰期

做陶艺是香港普通人

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过去一周的巴塞尔艺博会吸引了数以万计的香港市民前往参观，众多收藏家慷慨解囊让展会现场来自中国内地、台湾、香港的画廊收获颇丰，西方画廊也屡有斩获。香港市民对高尚艺术的向往和追捧是巴塞尔艺博会成功举办的坚实基础，然而巴塞尔艺博会毕竟只有寥寥数天，拉长到一年的庸常生活，香港人同样在寻求精神世界的充实。近年来，有一种艺术正通过自身鲜活的生命力悄悄融入香港人的日常生活，这种生活化的艺术形式并不稀奇：陶艺。

崇尚日本在生活融入艺术细节，学习陶艺是最容易的起点

“在日本，制陶是一种高级的生活艺术，受到人们的追捧，在日常生活中也会购买各种民间艺人制作的陶器来使用。而在香港，因为家庭空间小、消费理性务实，崇尚陶艺的文化不如日本，但不可否认，陶艺生活的精致美好的确值得香港人追求、拥有。”资历丰富的陶艺导师、香港当代陶艺协会及香港陶艺学会干事赖志刚谈道。在崇尚精致生活的日本，艺术感融入生活点点滴滴，街上随便一位老爷爷老奶奶，身上都有艺术的细节，这正是赖志刚对日本生活文化的羡慕之处。

赖志刚认为陶艺是达成这种艺术生活化最容易的途径，而陶艺学校又是大部分人开展陶艺生活最普遍的起点。虽然喜爱陶艺的人群比起其他兴趣团体来说总人数并不多，陶艺却算得上相对大众且容易上手的艺术爱好之一，跟油画一样受欢迎。因此香港的陶艺学校不少，分布在新界、九龙、港岛各区，甚至南丫岛也有一些陶艺工作室。早年香港还有火力窑场，如今的陶艺教室则用的多数是电窑，因为比较安全火力又稳定，最重要的是可置放于室内。

赖志刚同时是位于火炭艺术区的陶艺学校“艺舍”的创办人：“我们学校开了六年了，总体经营情况不错，有比较固定的顾客量。参加陶艺课程和活动的一般分为两类人，一类是认知体验型的，纯粹以休闲娱乐为导向，相对业余一些；另一类是对陶艺有着较强的兴趣，通过持续地深入学习创作，掌握了较强的陶艺创作技能的朋友。前者是短期的学员，后者则相对长期，两类人相比人数迥异，比例大概为10：1左右。”

艺舍是区内最大型陶艺室，室内面积超过400平方米，可供40-60人同时进行创作，同时拥有立体创作室、塑雕室、喷釉室，并备有各式陶艺专业工具，如电动及脚踢拉坯机、大型泥板机、练土机、高温干燥柜、陶器保湿柜、电窑、制釉球磨机及石膏注模等设备。“从幼儿园小朋友到大学生，从菜档老板到设计师到其他职业身份，我们都有适合的课程可供他们选择。只要陶泥在手，任何人都能在搓搓掐掐中找到真趣味。”赖志刚笑道。

艺舍提供的课程主要分为几种，通常以小组或个人为单位，根据不同水平程度进行学习。比如说“拉坯造型”课程，适合对拉坯陶器有兴趣的人士，以有陶手造型能力为佳。初级课程9节课，学习重点是练土、圆土，制作杯、碗、瓶等基本造型，而中级课程则以制作指定尺寸杯、碗、瓶等及有耳柄进阶造型为目标，高级课程则着重制作大型杯、碗、瓶，茶壶等组合高阶造型，并尝试各种拉坯变形技法及组合技巧。除此之外还有陶手造型、陶艺石膏模造型、配釉设计等不同陶艺课程，多数不限年龄或只需在15岁以上。

而另一家陶艺学校，位于港铁九龙湾站附近的“陶部屋”，为了开拓学生的创作领域，除了一般陶艺创作时需要的工具外，根据过往教授陶艺的经验及学生的需要，更在泥料、和色釉方面都尽量提供多元化的选择，使学生的创作充满变化和趣味。譬如在泥料上陶部屋提供了高温白陶土、赤红土、棕土、粗陶土、混合土、白瓷土共6种陶土，色釉则提供超过20种，在相互配合运用下，最高可多达超过400种以上不同色彩效果的组合。

陶部屋负责人李先生介绍道：“我们的课程针对不同的消费需求，实用的、装饰的、艺术的陶艺技巧课程都有设计，比如手塑陶艺课程我们会教授相关的陶艺基础知识及基本陶艺制作技巧，如手捏、盘筑、镂空、软泥板、硬泥板、不同工具的运用、压模、混合土、施釉等。导师会通过示范，让学员容易掌握每种技巧的窍门。而课程完结时学员必须完成四至五件作品，如时钟、香薰炉、蜡烛座、风铃、杯垫、节日饰物、陶瓷公仔等等。”像这样的课程4节课费用为850港元左右，相当划算。

除了面对个别陶艺爱好者以外，这些陶艺学校还接收中小学校、幼儿园或团体自定课程，配合艺术体验活动需要，更可以专业度身设计课程。除了举办不同的陶艺课程外，陶艺学校也会不定时地创作富有特色、别致的作品展览，比如就艺舍而言，所有学员的创作成果都可以在每年1月的火炭艺术创作室开放日中展出，获选优异学员作品更可在专业画廊如湾仔艺林画廊展出，与公众分享创作成果。通过这些种种形式，赖志刚希望能够像日本一样在生活中融入艺术细节，享受陶艺带给人们精神世界的乐趣。

陶艺让人放慢步伐，在沉静时光中感受泥土的温度

赖志刚从香港理工学院高级陶艺课程毕业，拥有英国利物浦美术教育学及美术教育硕士，师随香港陶艺家陈松江先生及英国著名陶艺家JohnPollex，亦曾赴日本及欧洲多国交流陶艺，从事美术创作、兼任理工学院高级陶艺课程导师多年，他所制作的陶艺作品更入选香港当代双年展，并曾在中国香港、内地，日本及英国各地展出，因此对陶艺有非常深厚的理解。

“陶瓷既实用又有观赏性，能够长久保存，你看看中国的历史里，很多纸和布制的艺术品都没有了，陶瓷却能留下来。”赖志刚说，“当然陶器的制作比较繁复，毕竟是立体的创作品。在做完造型后，需要等待它风干，然后通过长时间烧制，再上釉，再烧制，再等待自然风干，整个过程可能长达一个月，所以做陶瓷创作，耐性很重要。”

比如最简单的“拉坯”就需要四大步骤：首先要把陶泥用手堆成锥体状；其次将陶泥开孔，随后调整杯的宽度，不时修改边口，过程中加入适量水分以塑造出理想形状；第三步则是利用工具修好杯底；最后以钢线状工具把陶杯和拉坯机干净利落地分开，自然干后再放入电窑烧制。

在此过程中，制作者通过沉静的慢时光感受泥土的温度，创造、进化，并延伸智慧，像艺术家一般锻造美器，体味过程，回归自然，将情感与陶艺进行融合，用心感悟、表达陶的自然朴质，同时唤醒心灵深处最质朴的思想与情感。

另一陶艺学校“大陶工作室”的老板Chris便认为，香港人生活节奏快，陶艺最大的乐趣便在于让常年处于紧张状态的都市人放慢步伐，体会生活中自然而然的文艺气息。“陶艺是欲速则不达，有些学生一上来就指着架子上面的杯子问多久才能做出来，我通常会告诉他们不能急，也不用急，做陶瓷最重要是开开心心做出自己的作品，只要是自己双手捏制而成的，无论成品是什么样子最后都会满意。学陶最忌心急，你一心急手中的陶泥就会不听话，烧完随时爆裂，跟你焦躁的心情一般。所以做陶瓷最重要享受过程，总是想着最终的成品，反而不能做出好作品出来。”

赖志刚同样认为，许多陶艺爱好者通过制陶，从日常烦躁喧嚣的忙碌工作中跳了出来，找到了难能可贵的慢生活的愉悦。但他认为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因为香港人习惯了快节奏的生活，要让他们爱上慢节拍的陶艺之乐其实并不容易。他最初开办了许多长时间周期的课程，但很少人报名，于是他再办了一些短周期的陶艺体验课，才开始收到热烈的回应。“香港人不是没钱去学，而是没时间，或是自认为没时间。而陶艺生活却给了他们不一样的生活出口。陶瓷简单纯粹，在做陶瓷时常常可以放空自己，通过惯性去塑造造型，让身心得到休息。”

好的器皿改善生活细节与品质，陶艺是一种高品质的生活践行

在陶艺创作中，通过指尖感受到的质感将融入自己对物品的体会，为自己做一个喝水的杯子、吃茶的小碗、插花的花器，或捏一个可爱的雕塑，便相当于把时间的肌理雕刻在上面；为朋友绘制一套独特的陶制餐具、一个独一无二的陶质盘子，则是把自己的心意描绘在陶瓷之上。对于平时难以注意生活细微之处的香港人而言，好的器皿可以改善生活细节与品质，让生活中每个小细节丰盈、美好、温馨起来。

“都市人在物质丰富的环境中很难产生对物品的珍惜之情，一件东西坏了、不见了，似乎总能找到另一件新的来代替，去超市、商场买一件同样的东西太过便利。然而通过陶艺制作，你会对物品的产生过程有不一样的体会，譬如一模一样的陶器几乎不能做出来，因而你对它们的态度也会有所改变。”Chris说，“首先，学习制作陶艺的过程能够平衡你在消费主义掌控的生活中时常感受到的紧迫感和压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明辨自己的真实需求。其次，通过自己耐心投入，用自己的心思感情做出的一件陶具，你在使用它的时候必然会有不一般的情绪甚至感动。”

陶艺课程通过教授基本手捏制陶技术及各式陶艺术品制作技巧，打破陶艺创作繁复的迷思，让学员亲自制作简单的小摆设及日常使用器皿，发挥个人创作能力，同时体会实用与艺术兼备的乐趣。陶瓷最有趣的是可用来做任何物件，可塑性很高，但如果你不够了解陶的特性，你也不能做出一件好的陶器。比如做一块平板，看似容易其实很难，因为陶泥经历高温烧制就会卷曲，产生各种意料之外的变化。因此陶艺制作要求制作者用心感受器皿和材料的本质，将自己的感悟融入作品之中。

Chris认为，每个人在学习陶艺的时候都会经历由初常心态到逐步喜爱，乃至全心投入艺术创作的状态，因而连续十多年从事业余陶艺创作的朋友也大有人在。“能否将陶艺融入你的生活，取决于你的心态，如果真心喜欢陶艺给自己生活带来的细致观感，欣赏并乐于使用自己创作的作品，并在其中体会喜悦和乐趣，你自然而然就会把陶艺当作自己生活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而赖志刚则认为，做好一件陶器除了要有耐心和投入精力以外，还需要激发自己内心的创作冲动，多问问自己想要表达什么样的观点和感情。“现在流行创意教育，但何谓创作大多数人并不清楚。很多人觉得灵感是无中生有，但其实我们要自问，创作的过程究竟源于哪里？答案是来自你内心的冲动———你有没有想法想表达。只要有想法，你就会构思如何去做，会花时间酝酿自己的想法。这段时间可长可短，接下来你可能会有顿悟，然后急不可耐地着手去做，随之将面对不同问题，你就要想着如何去解决，最后跨越障碍将作品完成。对于真正的陶艺作品而言，你的作品要能够与受众沟通，所以创作的最后一步是观众，你能否藉作品传递你的信息决定于你的功力。从观众的反馈中你可能会发现有需要改善的地方，从而又激发着手做下一个作品的冲动，如此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因为是创作，赖志刚认为不需要对细节进行模仿，更不要做到跟别人的作品相仿。“这正是陶艺的可爱之处，陶泥看似是死物，但它的可塑性非常强，在每个人手下也是千变万化，因而每件作品也是独一无二，像有生命一样。”制作好的陶具器皿，有的是装饰品，有的是可以直接使用的器皿，赖志刚鼓励学员将它们用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发挥所有陶器的天然生命力和特殊功能。“陶瓷有很多很棒的用法，比如在喝河水或井水的落后地区，低温陶瓷可以用作滤水器，因为它里面的细孔可以透水，同时又可以隔开细菌和过滤性病毒。此外，陶瓷的透水和吸热特性，还可以用于将水降温。”

赖志刚相信，通过激发学员想象力及创作力的潜能，以陶土这种可塑多变的艺术媒介亲手打造出拥有自己个人风格的陶瓷作品，能让陶艺成为生活的点滴回忆，并享受创作带来的乐趣，更能让忙碌的都市人有机会培养出一份艺术气质，实现一种高品质的生活践行。

在香港街市买菜，你会患上选择困难症

没去过香港街市买菜的游客不是好厨子。在繁华热闹的香港本地街市晃悠，哪怕啥都不买，也是件非常乐呵的事情。香港街市最大的特点，是老板们都很会做生意。每个摊位只有那么鬼点小，但通常都被老板们延伸到人行道上，水果档的箱子甚至直接就摞在路中间，也没人说什么，大概管理者也睁只眼闭只眼吧，因此每个小小的摊位摆卖的菜品品种和数量都特别多———对了，友情提示，香港人不说“水果”而说“生果”，如果跟他们说“水果”他们会很奇怪的。

摆出来就算了，他们还摆得特别好看诱人。虽然品种繁多，但一点都不乱，每棵菜也洗得干干净净，非常水灵，一点土都不沾，一小捆一小扎地堆成小金子塔，再用白色泡沫板写上菜名和是日价格插在旁边，活脱脱一个批发展销会，只不过人家不批发只零售。生果档更是如此，五颜六色的瓜果整齐排列，在黄澄澄的灯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光泽和甜腻的果香。所有价格用硬纸壳写着插在边上一目了然，卖得差不多的本地番石榴、美国红提、宿雾芒果、台湾杨桃或泰国山竹，更用塑料小圆筐盛着，10块或15块一筐，不计斤两直接拿走，特别豪爽也特别划算。

远远看去，在传统印象中挤迫、湿滑、嘈杂的街市，显得特别井然有序。不信再回过来看一下颇受当地人欢迎的海鲜摊档，虽然周围的地板已是湿漉漉，但所有鱼虾螃蟹都用大脸盆分好，每个脸盆上漂浮着一块泡沫，上面价格醒目，穿着雨鞋的老板不时在门前清扫积水，顺便吆喝路人选购生猛海鲜。成箱成笼的田鸡、在水里上下游动的龟鳖、各种尺寸的蛏子，鱼虾贝蟹样样不缺。香港街市明码实价，基本上不用讲价，但海鲜是个例外，因为海鲜的价格跟生鲜程度有关。

在一格一价的活鱼沽卖区前，你会看到不少师奶和阿公阿婆在默默地等待，等什么？因为店家会将活鱼按照鲜度跟活泼度放在不同的格子里，每一格对应不同的价格，如果一条鱼一直没被卖掉，慢慢累了、不那么活泼、看上去没那么新鲜了，店家就会将它换到下一格去，这样按序一直“降格求售”，直到买家现身。所以当鲜鱼被降格那一刻，就是它最抢手的瞬间，出手慢了可买不到。鱼买到后不用提醒店家已帮你当场清理干净，非常周道。

除了新鲜蔬果鱼肉以外，丰富的熟食也是香港人买菜的最佳选择。架上挂满油光铮亮的烧猪烤鸭，锅里卤味在咕嘟沸腾的卤水中翻滚，烧肉猪脚在案板上剁得梆梆作响，一盒盒切好装好的烧味摆在旁边的桌上，看起来鲜嫩多汁……欣赏完街市一派活色生香才发现，两手空空啥都没买——— 这也太多选择了吧！

采写：南都记者 林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