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马拉松。
半个月已经过去,富士康的工友们或许都已安全到家,希望他们旅途一切顺利。
至于郑州现在情况如何,扑朔迷离。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大小姐的成人礼已遗憾错过。
工友们回家的漫漫长路,让我想起张玮玮沉寂十年后于今年初发行的一首新歌,《2020》。
歌曲时长7分37秒,反复循环,听了半个月。
歌曲记录着河南2020年的冬天:
我参演的一个舞台剧巡演到郑州。演出结束后外面下起了雨,走在雨夜的街上,哈气从口罩缝隙里出来,在眼镜上结了雾。
戴眼镜的人冬天戴口罩就会这样,看上去有点可笑。我就那样走在街上,周围的一切在模糊和清晰间交替着,变得虚幻。这首歌的部分歌词,就来自那个时刻。
7分37秒,他用悠扬的曲调,哼着无可奈何的词,既锋利,又释怀。
锋利在于歌词把事实原原本本地呈现出来,没有粉饰,没有夸张,事实本身已足够魔幻:
1、我们今年春天,不上班
2、这里是河南省,2020年的冬天。人们像文物刚出土那样凝固
3、你戴着两层口罩,我眼镜起了雾,我们就这样走在路上
4、导演说今年我们不能出河南省
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表达在如今一众的谨慎中显得扎眼。
当口罩泄漏出的雾气蒙住镜片,时空错乱,不重要的我们又与兵马俑有何分别?
就连歌曲的MV也是凝固的,画面中缓慢移动的只有列车与树枝。
什么是民谣?
老百姓的歌谣,谓之民谣。
那么,这3年来,什么是老百姓的记忆?什么是老百姓的声音?
歌曲2分16秒处记录着。
一段是盖在上面,不断重复的河南方言广播念白:
出示健康码或者行程码。
另一段是藏在广播底下的街头采样:
美味莲子粥、蒸菜蒸菜、美团外卖、哈尔滨烤冷面、开封炒凉粉,买一送一。
夹缝之下还得生活,热气腾腾。
2022年的《米店》或许是这样:
我们一手拿着健康码,一手拿着行程码,在寻找自己的家。
本以为这是一首纸包住火的歌谣,内心激荡。
听上数遍之后才明白,激荡固然存在,但锋利之后愤怒退场,歌曲更多表达的是释怀:
跑龙套,多简单
演爱人甲,路人乙
演心里有话,演说不出口
演欢乐,演忧愁
我们演站台上面等车的小年轻
在这个美丽的故事里面
我们是不重要的那两个角色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们都是不重要的角色,不是那王侯或者将相。
太愤怒,反而过不好自己的日子。
温暖的小号在歌曲5分02秒处如日出般升起,巡演团队开始上路:
我们从濮阳,走到了安阳
我们从鹤壁,走到了新乡
我们从焦作,走到了洛阳
导演说今年我们不能出河南省
我们从南阳,走到了信阳
我们从驻马店,走到了周口
我们从商丘,走到了开封
导演说今年我们不能出河南省
这一声小号,不是跳水般的开阔,而是清晨寒气未散时的一点阳光。
驱散寒气尚且需要时间,身上依旧挂满了露珠,不能离开河南省,不能离开这一片土地,只能等待太阳照常升起。
歌词提到了河南省12个地级市,我翻开河南省地图,按照歌词顺序把它们连了起来。
发现2020年的那个冬天,张玮玮以地图中心开封为终点,绕着河南省顺时针走成一个圈,从北到南,从东到西。
如同大地上的行吟诗人,任凭风吹又雨打,不卑不亢。
他说:
2020年是一个无比魔幻的年份,就像一根项链,到了2020这颗珠子的时候,穿过珠子的线没了。它就这么悬在项链上,和前后连着,又好像没连着。
生活就是这样,总有些情节会突然切进来,我们也拿它没办法。它就那么来了,带来了失落和期待,带来了翻腾的情感。
从来没有绝对的变好和变坏,2020像一个分界线,无论如何我们已经走到了分界线的这一边。
翻开历史的扉页这才发现,盛世是偶然,萧条才是常态。
近日老友送给我这样一句话:
盛世冷静,乱世乐观。
歌曲发行于今年1月21日,在此之前,张玮玮已整10年没发表任何作品。
《2020》这首歌原本叫《河南》,在最后确定歌名的时候改成了《2020》。
他从河南出发,最终行走到我们的每一片土地上,留下深刻的记号。
这首《2020》,唱这片土地上我们所有人。
2011年,张玮玮离开了漂泊14年的北京,没留下一张房产证、一辆车。
这十余年来,他给孟京辉做戏剧配乐,自己也演戏剧,共500多场。
他总游荡在云贵川的大地上,听天南海北的滴滴司机讲故事:
资料来源:公众号“白银饭店”,作者张玮玮
2015年,父亲去世,打击沉重。
2018年12月28日,他在42岁生日时宣布暂停所有演出以及相关工作,因为不愿人生被挂在日历表上,每一个月的人生都被牵着走。
资料来源:公众号“白银饭店”,作者张玮玮
2019年9月,他装修完在大理的新家。
21岁离家,租房二十多年,他终于在43岁这一年拥有了自己的房子。
但不久后看到南京的朋友拼命做演出,又感到羞愧,回到家就把沙发扔了。
在大理住了十年,新房刚装好,装了三年,住了一年,又从大理搬到了上海。
资料来源:公众号“白银饭店”,作者张玮玮
今晚(11月8日),他和郭龙在上海文化广场举办《白银饭店》十周年的演出,低调到连自己的微博都不宣传。
两位遗世独立的民谣侠客,两位沿江而来沉默的革命杀手,仍在用音乐发声。
这场演出中张玮玮的新乐队也将亮相,呈现三首新专辑主推曲目,掀开未来的一个角落。
十年东流水,皆赋琴声中。
今天是中国记者节,我不想再感叹所有记录者都已经消亡。
至少他还用歌声记录着,我还用文字记录着。
所谓“记者”只是一个身份,连接着各人的人生。
“记者”这个标签消失了,但“记者”背后的人并不会消失。
我们只是进入了孤岛,在潜伏中用各自的方式表达。
只要记录,一切就不会白白发生。
《2020》是张玮玮新专辑开始的序曲,他说:
一个美丽的故事开始了。
根据他夏天的微博推测,新专辑即将在这个秋天跟大家见面。
我相信,美丽的故事终将开始。
因为夜黑透了,就是白天。
资料来源:FIGURE纪录片
想起自己曾在一家快餐店送外卖,老板是河南商丘人。
他总给上门化缘的僧人和沿街的乞丐20块钱,另送一杯热水。
他经常忙到半夜之后又在清晨起床,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望着屋外的阳光给自己打气:
“只要吃饱了,就有希望!”
是啊,只要吃饱了,就有希望!
资料来源:B站,一席,《我相信那个时刻就是属于我们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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