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闻记者 |
界面新闻编辑 | 许悦
欧式建筑外观、纵跨上下九层楼的超豪华室内、形态复杂的水上滑梯……
这里不是罗马浴场，是哈尔滨洗浴中心。
随着这波旅游流量的到来，更多人又刷新了对哈尔滨洗浴文化的认知。
比超豪华的硬件配置更为魔幻的是一些不胫而走的都市传闻，“游客行李箱挤满大堂场面堪比春运”“本地人戒洗浴一个月把机会让给外地人”“搓澡大姨不够了哈尔滨跟沈阳借了1000个”诸如此类……
然而界面新闻记者在了解过后得知，外地游客大排长龙的景象只集中在几家店，更多洗浴中心还在期待着流量的“惠及”。但这并不影响哈尔滨全城燃爆的好客精神，以及游客们对这座城市的好感。
所以，哈尔滨洗浴的真实的情况到底如何？
网红店与理性现实
黑龙江省沐浴行业协会辟谣了哈尔滨向外地“借调”搓澡大姨的传闻，但哈尔滨近期搓澡巾的销量实打实地反映了这波洗浴热潮。根据哈尔滨当地媒体《新晚报》的报道，在刚刚过去的元旦，哈尔滨搓澡巾的外卖销量同比增长287.39%。
同时，根据美团数据，元旦假期，哈尔滨洗浴交易额同比增长404.6%，订单量同比增长324.1%，洗浴热潮从一个切面让人们看到今冬哈尔滨旅游的火爆。根据哈尔滨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提供大数据测算，游客接待量与旅游总收入达到历史峰值，截至元旦假日第3天，哈尔滨市累计接待游客304.79万人次，实现旅游总收入59.14亿元。
元旦去哈尔滨旅行的广西网友小柴，出发前在网上种草了一家哈尔滨大型洗浴中心，到了现场发现女宾需要排队100多号，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感受了一把。在休闲区，听口音判断出不少是像她一样来自南方的客人。交流下来发现大家的想法差不多，虽然进门和搓澡都要等位，但把公共浴池洗浴和搓澡也当成旅游体验的一环，用去景点的心态面对，也就不难接受了。
来自江西的周卉告诉界面新闻记者，自己从小是没有在公共浴池“洗大澡”的习惯，但在零下20度的哈尔滨大街上走几圈，自然而然就想去泡个热水澡。她在当地朋友的指导下，避开了人流找到了物美价廉的浴池。虽然体验更好，但其实客人没有那么爆满。
尽管社交媒体炒得火热，但事实上的哈尔滨洗浴行业整体现状要理性得多。比起景区附近或是带有超高端、独特体验的洗浴中心，更多浴池的生意水平主要保持在稳中小升的程度。
道里、道外是哈尔滨的老城区，一些大众耳熟能详的文化名胜和近期短视频里络绎不绝的热闹城市景象多出自于此。但对于远离景点的市民生活区来讲，这波热潮所带来的影响，从观感而言是极为有限的。
王春华在南岗区经营着两家洗浴中心，定位都是“社区店的天花板”。其中一家店所在的哈西区域因包含2012年开放运营的哈尔滨西火车站，而成为新的城市核心区，虽具备交通枢纽设施，但因缺乏旅游目的地，故而市民活动仍以本地人为主体。
根据王春华的估计，店里外地客人数量每天比以往会增加大约七八十位。“就是你能观察到人数多了一些，但不算特别明显，你在短视频里刷到的哈尔滨特别火的洗浴，仔细看的话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家。”他说。
群力也是哈尔滨近年商业活动较为活跃的新区，位于群力的梦天湖洗浴中心也有类似情况。据管理者琚女士介绍，该店距离冰雪大世界不太远，外地顾客户外暴玩一天之后喜欢来按摩泡澡休闲一下，但消费主体仍旧是哈尔滨人。
其实，在这一波旅游潮之前，哈尔滨洗浴业颇为不易。多位业内人士向界面新闻记者表达，2023年除了少数特别高端的店仍能保持营业额，其余的都降级较为明显，无论顾客的到店频次还是消费额均有下滑。“哈尔滨这几年经济水平都不是很好，大家都想疫情过后大干一场，结果现实的消费情况让很多店家都特别有心理落差。”一位洗浴中心老板说。
出于种种原因，多位洗浴行业管理者都表示自己连同身边创业的朋友们，对这波流量比较谨慎。“大家都会对比淄博，也担心消费热情能不能保持，所以更多还是在观望，目前投资和扩店的还不是很多，”王春华告诉记者。
接住这泼天的富贵
好的一面是，尽管这波旅游热情尚未在全城变现，但一些微妙的变化仍旧在潜移默化中发生，更多是体现在经营者们的心态上。
多家洗浴中心向界面新闻记者表示，店里近期增加了两成左右的客人，一些餐厅的同比上座率增长情况也颇为类似。
范卓阳在哈尔滨经营着一家名为酒悦的威士忌吧，以及另外两家餐厅。尽管已经开业八年的酒悦对于哈尔滨当地威士忌爱好者来说，是难以避开的标志性存在，但范卓阳说：“更多游客来是想体验铁锅炖这样的当地餐饮，全国太多地方威士忌文化比哈尔滨发达，它不是游客来这座城市消费的核心体验。”
即便如此，近期他店里的客人比以往同期多了近三成，并且以外地游客为主。
有去酒吧习惯的消费者，在哈尔滨旅行的时候也会乐意来喝两杯。酒吧天然具有社交属性，外地游客最愿意打听有关本地生活的事情，比如推荐去哪洗浴。但其实范卓阳也有一段时间没去洗浴中心了，他爱去的几家最近太火，据说等位要两小时起步。
范卓阳近期印象最深的客人是一位来自河南的医生，因为平时工作压力大，想休息两天的时候刷到了哈尔滨的宣传视频，没做攻略就头脑一热地来了。其实也没特意去什么景点，就是在酒店附近转转，哈尔滨人的热情好客让他觉得挺有意思，并且表示下次做做功课，再来好好玩一下。
“你看，还是有人被强大的流量裹挟着消费，但好的体验让人在回归理智后还愿意‘复购’，”范卓阳说，“这也让我们这些创业的人感到了一些自信，之前凑在一起都在说，唉，店能活下去就不错了。但这波流量之后，现在大家已经愿意看看新店面，愿意考虑一下开新店的事情了。”
事实上，接受采访的多位外地游客向界面新闻记者表达了类似的感受：哈尔滨的洗浴经历要么是一种出于猎奇心态的尝鲜，要么是游玩后身心放松的一环，它在整个旅行过程中并非重要的项目，印象最深的仍是独特的景色和热情好客的民风。
琚女士表示，在自己经营的洗浴中心，无论本地的常客还是外地的流动客人，都会以同样的热情去服务。不仅常规的松骨按摩，也在考虑根据冬季游客出行需求推出推出有针对性的体验套餐。她还告诉记者，有关部门已经在洗浴行业进行调研，为行业更加规范展开工作。
“有一位来自北方其它城市的客人告诉我，在自己当地搓澡都是5分钟结束，哈尔滨澡堂子能给搓足20分钟，”王春华说：“以往哈尔滨的服务业更多是打价格战，但现在越来越规范，在产品的质量打磨上愿意下功夫了。我最近发现卖烤地瓜的摊子怕客人弄脏手都开始送勺了，即使最小的商贩也有了提升服务的意识。”
最让王春华觉得高兴的是，很多外地客人告诉他，此行改变了他们对黑龙江旅游爱宰客，以及东北人凶彪悍粗鲁的印象。
从12月26号开始，王春华和朋友在业余时间前往中央大街给游客免费赠送熬好的姜糖水和特产大虾糖，一天也没间断过。不少市民和他一样，用自发的行为回馈这波流量，比如开着私家车在难以打车的景点之间免费接驳游客。
“得接住这泼天的富贵，”王春华用东北人一贯的幽默感，表达了对哈尔滨这波流量的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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