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艺传承丨唐朝-红木家具的真正源头

中国家具简史

原始时期的先民们只能使用石块、树桩、茅草、树叶和兽皮等自然物作为坐具和卧具，只有编席勉强可以算作人工制作的家具，属于卧具。在先秦夏商周时期，家具的各种类型都已出现，包括俎、案、铜禁、漆几、衣箱、大床等等。

从出土的文物来看，商代安阳妇好墓出土的铜几，陕西宝鸡台周墓中出土的铜禁，长沙刘城桥楚墓出土的漆案、漆俎等，都表明商周、春秋战国时期的家具主要以木材、青铜为主，也使用竹材和其他材料，类型丰富，形式多样。

中国青铜器考古和收藏史上有一套大名鼎鼎的器物，

那就是1901年陕西宝鸡出土的一套西周铜禁及配套青铜器。

禁，是古代承放酒器，类似于几案的器具。

其中，漆器家具是最具代表性的木材家具。漆树产出的汁液可以涂饰木竹器物表面，这早已被先民发现。河姆渡新石器时代遗址即出土过漆碗。秦汉以木材为加工对象的制造业十分繁荣，中国大漆更成为家具最好的保护和装饰手段。

在中国禁止出国展览的国宝级文物中，

有一件河姆渡遗址出土的

新石器时代“朱漆碗”，现藏于浙江省博物馆。

中国人对木材情有独钟，建筑以木结构为本位，其独特的无钉榫卯体系也为家具所共有。

据考古学家鉴定，先秦时期的家具，多采用当地出产的木材进行加工，这主要是由当时的社会生产力所决定的。我们都知道，红木主要分布在中国西南边陲、东南亚以及非洲南美洲等地，先秦时期的长途运输无法像唐宋时期那样发达，好的木材难以运输，人们往往只能就地取材。

湖北荆门宝山二号楚墓出土彩绘漆妆奁

秦汉时期亦是如此。由于漆器保存的持久性，两三千年前的漆木器家具仍然会保存完好，就以从西汉早期的长沙马王堆、龟山汉墓、南昌海昏侯汉墓出土的这些漆器家具来看，汉代贵族家具一般会使用栎木、胡杨木以及一些地方树种作为墓葬家具的材料。秦汉时期人们的观念是“事死如事生”，从中就不难发现，秦汉时期的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家具材料也是以栎木、胡杨木和地方树种作为家具的原材料。那么，光从材质上来说，红木家具就绝对不是这一时期的产物了。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中国历史上国家四分五裂的战乱时代。在这样的一个大背景之下，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给中原地区的汉文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这其中就包括服饰、文教以及生活的方方面面的改变。

河南密县打虎亭东汉墓壁画《宴饮百戏图》局部

成都出土汉代画像砖《百宴图》局部

就单从家具上来说，北方少数民族带给中原汉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在先秦和秦汉时期的壁画中，人们多为跪坐于地面，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席地而坐。为什么称为席地而坐，就是因为当时的人们通常只在地面上铺一块席子，避免地面过凉而导致感冒。而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人们使用的多为中高型的家具，胡床、椅子、方凳、圆墩等高型坐具从少数民族地区传入，与中原家具相融合，使得部分地区出现了渐高型家具，为隋唐五代的垂足而坐起居方式与席地坐而起居方式的并存奠定了基础。

这一时期，出现了各种形式的高型坐具，如扶手椅、方凳等，床、榻也开始增高加大，有的上部还设顶帐仰尘，四面围置可以拆卸矮屏，下部多用壸门作为装饰。床上除有供倚靠的凭几外，还出现了作为垫腰用的隐囊及供坐时扶靠的曲几。

有屏风的东晋床榻

红木家具的真正起源是什么时候？

魏晋南北朝矮型家具向高型家具的转变为明清时期的红木家具的高型的形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是，魏晋南北朝时期也不能算是红木家具真正的起源。

红木家具之所以称为红木家具，首先是因为红木家具采用的是稀有硬木，如檀香紫檀、海南黄花梨、金丝楠木等等属于红木范畴的稀有硬木作为材料，但是从魏晋时期墓葬里出土的文物来看，此时的家具主要还是和先秦以及秦汉时期的家具木材一样，都是使用栎木、胡杨木和一些地方树种为主，并没有用上属于红木范畴的一些稀有硬木，这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家具不是明清红木家具的真正起源的原因之一。

唐代《螺钿双陆木棋盘》

出土于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206号墓

由于唐代出土的家具文物不多，且当时已经不再流行漆器，所以能保存到现在实属不易。出土于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206号墓的螺钿双陆木棋盘桌，由于新疆地区气候条件干燥，是少有的保存较好的唐代家具。

从这个棋盘桌所用的材质来看，可以看到它的桌面镶嵌有紫檀。红木家具的定义就是首先是使用红木制作的，紫檀属于红木中的一种，那么这个在我国新疆地区出土的唐代家具就已经用上了红木来制作家具，可以说是已经很了不起了。

1987考古人员在法门寺地宫发掘中发现，

地宫的北壁显要处，放置着一个八重宝函（高4.8-20厘米），

它最外边有一个檀香木刻着佛的施戒木函，

外边包着织金锦的包袱，里面有香料。

红木家具是贵族家具，在明清时期是供贵族使用的。现在出土的这个使用紫檀镶嵌装饰的棋盘桌，是从唐代西域一位行政长官的墓葬中出土的。此外，1987年法门寺地宫中出土的舍利盒也使用了紫檀木镶嵌。因此我们可以从中大胆地想象一下，在当时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长安城，皇族们是不是已经会使用紫檀等珍贵稀有硬木制作家具了呢？

由于王朝更迭以及战乱带来的浩劫，一千多年前的唐朝盛世，我们只能从历史的记载、浩瀚的诗词歌赋、出土的文物以及唐朝对于周边国家和世界的影响中去窥探她的繁荣。如果想欣赏唐朝时期的家具，真的只能从壁画和流传下来的绢本中去找寻答案吗？

在日本，因为稳定的皇室统治，即使一千多年前唐朝时期日本的很多重要文物都得以保留至今。唐玄宗天宝十五年（756），圣武天皇驾崩，光明皇后将圣武天皇的遗物捐给了东大寺，珍藏在正仓院中。这里面就有一千多件来自盛唐时期的舶来品，包括服饰、佛器、家具、兵器、乐器等，琳琅满目，数不胜数。而其中唐代的家具是这些宝贝中的大宗，它们大多是大唐皇帝通过遣唐使赠与日本天皇的。

这些家具的式样基本是唐代高型家具式样，并且通身使用紫檀木。不管是从形制上还是在材质上，唐代皇族使用的家具是符合红木家具的两条标准了，那么审美标准呢？

唐代家具传世者无一，

基本只能借助绘画、出土壁画等图像资料

以及少量出土模型想象。

幸运的是，日本正仓院恰好保存了一批时代大约在盛唐的家具，

几乎囊括了唐代家具的所有种类，可一窥盛唐风貌。

用正仓院宝物模造品复原的圣武天皇书房陈设

鸟毛立女屏风六扇画面全图

红木家具的明式家具在审美上不仅追求木纹的美丽，也追求整体家具的和谐美观大方。例如正仓院中所藏的这件紫檀木画挟拭中可以看出，唐代人们对于家具的审美不再是大红大紫，不再追求于漆木家具带给人繁复的审美感受，而是喜欢红木家具本身带给人的禅意，以及中庸致和的一种境界。

除了凭几（挟拭）以外，唐代还出现了扶手椅和靠背椅。在日本东大寺正仓院的南苑，收藏有一把唐代搭脑扶手椅，与明清红木家具非常相似。所以，无论是在形制，还是材质以及审美这三方面来说，唐代的家具正是红木家具的源头。

正仓院 紫檀木画挟轼

《步辇图》、《历代帝王图》中的凭几

《北齐校书图》局部 侍女所持凭几

看了这么多唐代的家具，我们可以对比出，在经历了唐代家具形制、材质和审美风格上的转变之后，后世的家具的发展基本是按照唐代的家具样式不断发展下去。在儒释道三家合流并行，理学当道的宋元明清近千年间，红木家具的禅意审美更增加了中国家具文化的厚度。

唐代家具是宋代汉族家具的发展之源，元代家具多沿袭宋代传统，但也有新的发展，结构更趋合理，为明清家具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基础。其中抽屉桌就是元代的创新。明式家具则是中国古代家具的代表，简约古朴，装饰精微，散发出传统文化的气质与神韵。清式家具在形式和格调上与传统家具的朴素大方、典雅内敛的风格大相径庭甚至格格不入，形成强烈对照。

综上所述，经过查阅大量历史文献资料，通过大量实物、图片的对比分析，无论是从唐代家具的形制，还是唐代家具的材质以及审美角度来看，我们可以大胆推测，我国的红木家具真正的起源在唐朝。

参考文献：

【1】王世襄，《明式家具研究》，三联书店出版社，2007年1月

【2】马未都，《马未都说收藏》，中华书局，2014年8月

【3】周默，《木鉴》，山西古籍出版社，2013年9月

【4】胡德生，《中国古典家具》，文化发展出版社，2016年5月

【5】张学《古典家具收藏入门图鉴》译林出版社，2014年1月

【6】赵汝珍，《古玩指南》，北京出版集团，2005年1月

【7】海陵超，徐峰，《红木与名贵硬木家具用材鉴赏》，化学工业出版社，2010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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