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神仙艺术家夫妻,相识20年,一起创作雕塑13年
这对神仙艺术家夫妻,相识20年,一起创作雕塑13年
文 | 雨菂
图片提供| 李伟&刘知音、Hi艺术中心
都说知音难觅,李伟在20岁的时候就遇到了他的“知音”——刘知音。作为艺术圈的“神仙夫妻组合”,两人相识相知20年、相爱20年、共同进行雕塑创作13年。
李伟和刘知音都生于1980年,于不惑之年在Hi艺术中心举办第三次个展,李伟感叹道:“上回个展距今四载有余,恍如昨日,借以内化于心,外化于形。近日,终不惑!”我们不由得发问:以往的“惑”在何处?现今的“不惑”又是如何达成的?
艺术家 李伟&刘知音
于漫山遍野处生长的诗意
李伟和刘知音的雕塑作品总是给人以温柔浪漫的感觉,正如本次展览的名字一样,“漫山遍野”的诗意长满了两人的创作世界,观众期待的温情通过作品慢慢生长出来。
走进展厅,不由得跟着这些形态各异的雕塑轻轻律动起来。好似一缕春风拂过面庞,傍着缕缕的阳光,有人微微一笑感知到一种单纯静穆的力量;有人体会到一丝柔软消解了心底的愁与哀;有人回忆起青春年少时的稚嫩与懵懂……
“漫山遍野”展览现场
一位身着绿色裙子的小女孩,向着太阳的方向仰面奔跑,仿佛是用积蓄已久的能量去拥抱清晨的阳光。女孩的裙摆微微掀起,闭眼微笑,前后摆动的双手握住了春日的新芽,支点和重心都落在了一只脚上。丝毫没有厚重敦实之感,反而呈现出一种轻盈的动态。
李伟和刘知音似乎痴迷于描绘女孩的动态。踮起的脚尖,修长的双腿,被微风轻轻拂起头发,好像下一步就要起飞,一切都是那么的轻,正如作品名《轻风》一样,等待云淡风轻的春日到来。
《春暖花开》 92×23×95cm铸铜化学着色 2020
《轻风》 162×40×50cm 铸铜化学着色 2020
除了塑造人物形象之外,不同的小动物与人体的结合也成为了艺术家雕塑作品的独特之处。鹿与女孩在《醉春风》中融为一体,他们一同感受春天的气息,肆意轻快又栩栩如生。这种意境在作品《满天星》中更加强烈地传达出来,小动物伏在女孩的背部,一同望向天空,小猫伸出爪仿佛想要够到天上的星辰,如果这只猫是女孩的化身,那么这就是一次关于“手可摘星辰”的探险和想象。
《醉春风》 73×17×80cm 铸铜化学着色 2020
《满天星》 165×38×48cm 铸铜化学着色 2020
如果去思考艺术家的造型语言和技法,观看这件《含羞草》可以体会到李伟所说的平面感,人物的身体平滑顺畅,头又很大。从侧面来看,胸前的花草几乎和手、身体融为一体,整个形态被努力压缩得很薄。
艺术家以想象的方式创造了《夜玫瑰》里的猫似乎拥有了特异功能,它的头和尾几乎要形成一个闭合的圆,被拉长了的尾巴向上有力地竖起,仰面看着女孩,似乎想要诉说什么。女孩和猫被如此串联起来,表现了女孩自信和性感的状态,她就像夜里绽放的一支玫瑰花。 李伟说:“现实中这样姿态奇异的动物是完全不存在的,其形态虽然不合理但并没有让人感到不适。这只猫也许就是女孩的内心幻化而成,她就是这只猫,这只猫就是她。”
《含羞草》 121×33×41cm 铸铜化学着色 2020
《夜玫瑰》 120×28×33cm 铸铜化学着色 2020
“威而不凶”的力量
这些雕塑的造型给人些许的漫画感,可爱的女孩,美好的向往,这是留给观众的第一印象。仔细观察人物的线条,回想起唐代画家韩幹的《牧马图》,简约几笔勾勒出骏马健壮的形象;再看人物饱满圆润的脸庞,又联想到费尔南多·博特罗(Fernando Botero)画笔下人物胀鼓鼓的奇特的美感;亦或是奈良美智创作的闭眼的女孩形象。令人十分好奇的是,李伟在受到传统了雕塑训练后,如何逐渐发掘出了新的造型语言和方向?
除了这些非常“轻”的作品,现场几件男性形象的雕塑十分引人注目。李伟和刘知音的作品中鲜少强调男性的形象,这一次却向观者展现了特殊的男性力量。而此种力量既不是高大威猛的壮阔,也没有强调气势汹汹的力量感,艺术家认为这是一种“威而不凶”的感觉。
展览“漫山遍野”开幕现场,左起:艺术家刘知音,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党委副书记李鹤教授,中央美术学院党委副书记王少军教授,艺术家李伟,玉兰堂负责人伍劲
《擎天》 280×68×80cm不锈钢 2020
《如果不曾相遇》 112×24×112cm铸铜化学着色 2020
《天之角》中的男子表现的似乎是射箭拉弓的场景,只有射箭的姿势而没有弓和箭,这着实引发了观众的无限遐想。男子后背上奔跑的兔子或许是男子的猎物,但不知为何与人亲密相依;也或许兔子就是男子内心的写照,他愿自己像野兔一样自由而放纵地奔跑。
《何处惹尘埃》的造型同样出其不意,一个倒三角似的构图增强了雕塑的稳定感,重心落在人物的脚尖,同时呈现出的轻盈缥缈的感觉,人物的形态也在合理与不合理之间得到平衡。
《天之角》 130×23×94cm 铸铜化学着色 2019
《何处惹尘埃》 105×23×123cm 铸铜化学着色 2020
展厅中央矗立着高3米多的雕塑,身着黑衣的男孩坐在黑色的立柱上,他弓背俯身,一只虎站立在男孩的肩上,男孩微微睁眼目光向下,双手呈放松的下垂状,肢体的弧线和平滑的表面减弱了此种主题原本的激烈和紧张感,艺术家所说的“威而不凶”的气质凸显出来,正如作品名“山君”一样, 虽有猛虎相伴,却也是一位君子。
《山君》 313×100×100cm 铸铜化学着色 2020
不同于在艺术品商店中看到的雕塑陈设,看完李伟和刘知音的作品感到十分治愈,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也想感受一下抬头仰面的呼吸是否更加顺畅和惬意,一种让人静心思考的力量感染着观者,在这个即将步入寒冬的时节,给予了些许对春日的期待。
“惑”与“不惑”的命题似乎是我们每个人必经的难题和宿命,这对艺术家夫妻档在经历了十余载的共同创作后,在不惑之年呈现出了向前迈的一步,这是偶然也是必然。在采访期间,李伟显得很健谈,将他们的故事娓娓道来,刘知音有些腼腆,在一旁专注展厅里作品的布置。听完故事,一些感慨涌上心头:两个人之间的磨合很难,更何况是艺术。如果远离福柯、丹纳、豪泽尔,不谈后现代、后结构、后疫情这些让人有“惑”的内容……其实艺术也许就是生活,如李伟和刘知音的交织和坚守,他们的艺术就在生活里的每一个细微之处,看似平淡,却让人心生羡慕。
李伟在展览现场讲解作品《山君》
审美的终极是雌雄同体
Hi艺术(以下简写为Hi):这次增加的男性题材是想要呈现出作品的新面貌?
李伟(以下简写为李):这次展览里的男性题材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突破。过去作品多是以柔情、温婉的面貌呈现,这次的男性题材作品中加入了一种内敛的张力,就如鼓胀的气球。
Hi:所以是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
李:是的,气球即将爆炸的一瞬才是最具张力的。所以雕塑的表现力也有这么一个度,这几件作品里都有这种思考。
Hi:为什么选择了虎的形象,但又不刻意表现它凶猛的姿态?
李:我们每个人内心其实都藏着一只虎,这件作品中的人物处理得相对内敛和柔情,我把他的力量给了那只虎,虎的姿态很张扬,同时,它又是有所收敛的。就像古代艺术里的猛兽一样,威严而不是凶相毕露。
Hi:心虽有猛虎,但也能细嗅蔷薇。
李: 心中有虎,我即为王!这样表述更为恰当。
《山君》局部 313×100×100cm 铸铜化学着色 2020
Hi:这些雕塑的表面几乎都是比较平滑和圆润的,为什么这样处理?
李:在中国传统造像里,强调的多是平面感和绘画感,因此,我们在创作中有意识的减弱了形体的空间感,强化了平面性,突出东方造型意味。
Hi:这种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模糊了人物的性别特征?
李:审美的终极也许就是雌雄同体,这不仅是我们当下流行的,两千年前就已经出现过。魏晋南北朝时期就以病态、文弱为至上之美,男人也是化妆的,文人士大夫以宽松外衣包裹他们纤瘦的身体,“曹衣出水,吴带当风”就是这么一个概念。
Hi:这种技法是合理的吗?
李:我觉得作品要先有立意,再去思考技法的合理与否,造型本身的意味更重要,客观物象要服从于主观表达。在所谓合理与不合理之间,做到形神合一,我们似乎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忘忧草》 48×30×32cm 大理石 2020
《花落知多少》 115×40×100cm 铸铜化学着色 2020
对话传统,才能做出中国味
Hi:什么时候开始研究中国传统文化中人物的形式和意味?
李:我是最近四、五年开始回溯传统,研究中国传统的造型语言,包括石雕、泥塑、陶器、木雕等,我多次去古迹遗址、石窟、庙宇、博物馆考察。当我面对那些古代塑像的时候,其实是和创造它们的古代雕塑家的对话过程。
Hi:你从对话中获得了什么?
李:我把对传统的艺术精神、造型语言的理解无形地融在作品里,潜移默化地呈现,希望做到内化于心,外化于形,其实内化的过程也是自我成长的过程。而作品面貌和之前看似相近,更多的增强了内在的情绪,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就是我想要的。
李伟手绘在山西的访古路线图
李伟在沁县南涅水石刻博物馆考察
Hi:会参照某个具体的形象吗?例如刚才提到的南北朝士大夫。
李:传统是把双刃剑,它的力量非常强大,过分靠近它,就会迷失其中失去自我。其实传统一直在,而每代人都会去看传统,学传统,这不是一个新鲜事,重要的是从什么角度去看待研究它,并且如何从中吸取到适合自己的养分。我从来不会按照传统某一时期的造型去做出一个什么样的形象,那样会进入一个更大的误区。要以自我的方式做出一种中国意味,东方精神,而不是仿古拟古。
Hi:但其实一开始你受到的是西学教育。
李:是的,我从大学到研究生接受的是西方具象写实训练,从骨骼肌肉到解剖形体,研究了十年,创作最初的风格面貌亦是以此为基础。这几年开始研究中国传统造型艺术,发现东西方传统艺术是两种思维方式,不同的表现方式。西方艺术以客观科学、写实入手,而中国艺术以意为先。
李伟在工作室创作
Hi:你在展览题记中写到“近日,终不惑”,四十岁之前的“惑”从何而来?
李:“惑”自求变的内心。2016年开始研究中国传统艺术后,发现原有知识系统和新接受到的中国传统艺术表现方式产生了矛盾和冲突。而且这种碰撞很难融合,体现在创作中就是作品非常生硬,所以当时好多创作泥稿就拆掉了,有的甚至做了一年多的时间。
Hi:后来如何变成了“不惑”?
李:其实就是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四年来随着传统艺术的深入研究,我看待艺术,甚至对待生活的方式也发生了变化,就是更“中国”了。我现在觉得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内核是无限的。“不惑”是因为我对现在对创作非常自信,好像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凝固的语言》,视频来源:自媒体平台“戌时”
艺术想融合太难了?
Hi:两人在创作时有没有分工?
李:我更多地从理性的角度,把握创作的整体感觉,知音把自己细腻敏锐的感受融入其中,所以我们的作品看似理性,同时又很轻松,这其实可能就是1+1>2的力量。
Hi:在艺术创作上和生活中你们都融合得非常好。
李:艺术创作想融合太难了,也许只有夫妻档才可以做到。可能也是源于生活的默契,做出一件好的创作会带给我们共同的快乐。
李伟&刘知音在工作室
Hi:对孩子的艺术教育会注重哪方面的内容?
李:我没有刻意给他灌输一些艺术方面的知识,兴趣才是最重要的。我儿子今年十岁,他从小就对考古感兴趣,这些年他几乎把所有的考古纪录片都看了,过程中他会了解历史,了解中国文化,而且是自发的,这是很难得的。我们去考察传统的时候都带着他,在开拓视野的过程中他自然就能学习到知识,同时也是陪伴他成长的一种方式,我们特别欣慰。
李伟和儿子李奕辰在太原纯阳宫考察
李奕辰在青州博物馆学习
Hi:有考虑过以后让他当艺术家吗?
李:这个就像我中学的时候还在练体育,后来却走向了艺术。当然家庭影响肯定会有,他现在最喜欢的就是画画,每天都会画几张。从三四岁开始,几乎没有间断,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习惯,每天往那儿一坐,画本随时在桌上放着,他随手就拿来就开始画了,可能在塑造一个哪吒,一个孙悟空,你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觉得这就是一种自由生长,没准也会长成参天大树,谁知道呢!
李奕辰的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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