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支付清算体系] 六、中国银联银行卡跨行支付系统
1. 引子
我们今天分享的主角是「银联」。
银联是我们大家生活中再熟悉不过的了，我们购物时的刷卡消费、ATM 上取款，都是通过银联清算网络来完成的。网上能搜到介绍银联的文章也是数不胜数，不过为了完整性，我们还是决定分享一次，也许跟你看到的之前的文章都不一样哦。在具体展开银联之前，我们先了解下银联的核心处理对象 —— 银行卡，在我国发展的前世今生。
1979 年秋季广交会，为了方便参会外宾交易，中国银行与东亚银行签署了一个协议：代理「东美 VISA 信用卡」取现协议。这是国外信用卡第一次在中国内地用于交易，虽然用了一种很奇怪的方式 —— 信用卡取现。
1985 年，由中国银行珠海分行提出的「关于在珠海地区发展信用卡的可行性报告」被总行批准，1986 年，中国大陆第一张信用卡——「中银卡」在珠海发行，从这之后，这种长 85.6 毫米，宽 53.98 毫米的塑料卡片在中国的发展便一发不可收拾。
注意看，中国第一张信用卡上并没有银联的 LOGO 哦。
我们知道，银行卡是一个「轻前端、重后端」的支付产品，什么意思呢？看起来是一个小小的塑料卡片，但是要让这个塑料卡片能运转起来，需要铺设大量的硬件加以辅助，比如商户侧需要投入 POS 机、人口密集的地方需要投放 ATM 机，不然这张既不联网又不能吐出钞票的塑料卡怎么交易？
早期，POS 机、ATM 机都是各个银行自己铺设，所以 90 年代的时候我们去商场的时候会看到这样一个场景：收银台上数台 POS 机一字排开，你是哪个银行的卡，就用哪个银行的 POS 机。这种银行各自为营的玩法不仅维护成本高效率低，给商户也造成了很多困扰。
于是，1993 年，我国启动了一个对今天银行卡支付行业影响极其重大的工程 —— 金卡工程。金卡工程的目的是在消费领域推广使用信息卡和现金卡（其实本质上是一个推动货币电子化的工程）。
金卡工程中一个重要的工作是调和各个银行的利益冲突、推进银行卡联网通用（朱镕基总理明确批示）。光靠央行的行政职能去推这个事情其实是很难落地的，「联网通用」四个字其实背后的本质是需要建立一个全国性银行卡信息交换中心，制定相关的业务和技术标准，协调解决好发卡行、收单行、中介服务等参与主体的利益分配问题。
要解决这些问题必须把银行们都联合起来，于是央行牵头成立了银行卡信息化领导小组（其实前后换过好几个名字，比如最早叫做全国银行卡办公室），围绕如何加快推动金卡工程及银行卡应用做了很多年的调研，最终的得出了一个结论：成立一个全国银行卡联合组织，该组织为独立法人，进行企业化运作，推进银行卡支付应用。
这个「全国银行卡联合组织」就是我们今天的主角 —— 银联。2002年3月，经国务院同意，中国人民银行批准，在合并 18 家银行卡信息交换中心的基础上，由中国印钞造币总公司、中国工商银行、中国农业银行、中国银行、中国建设银行和交通银行等 85 家机构共同出资成立中国银联股份有限公司，总部设在上海。
其实早期银联的总部地点有几个争议的选项：北京（靠近中央银行）、上海（中国打造的世界级金融中心）、深圳（改革开放前沿、中国信用卡的诞生省），最终决定还是设立在上海。
自 2002 年成立以来，银联已经在 179 个国家和地区开通银联支付服务，累计发行 86 亿张卡，从持卡人数目和发卡量来看，银联已经是全世界最大的银行卡清算组织了。
银联的主要职责是什么呢？银联主要负责建设和运营全国统一的银行卡跨行信息交换网络（即 China UnionPay System，缩写为 CUPS）、提供银行卡跨行信息交换相关的专业化服务、制定银行卡跨行交易业务规范和技术标准。
好了，以上便是中国的银行卡和银联的由来，下面我们来分享一下 CUPS 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2. 支付交易流程
我们之前的文章分享过 Visa 的交易流程，银联和 Visa 一样，都是银行卡清算组织（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卡组织），卡组织的职责就是作为基础设施把整个银行卡支付、清结算的流程串起来，说的粗暴点吧，卡组织就像一个外包记账公司，帮助银行、商户在银行卡支付场景下记账，帐记清楚了之后再在一个大家约定好的时间进行实际的资金交割。
我们先回顾一下「交易流程」，一会我们再来看「清、结算流程」。一个典型的信用卡支付流程如下图所示（忽略图中结算流程）：
3. 清算流程
银联有两个清算流程：
- 跨行清算：针对收单机构和发卡机构的清算
- 收单清算：代替收单机构针对商户和收单专业化服务机构的清算
小伙伴们估计就算看完这俩清算的说明也不明白具体是啥意思。我们来解释一下，先看「跨行清算」，这个清算流程的收付双方是发卡行和收单行，如果银联只是一个纯粹的清算机构，那么它其实只要完成「跨行清算」就行了，因为具体收单行要给商户结算多少钱、发卡行要扣持卡人多少钱不关银联的事情，银行和它的客户（持卡人、商户）之间具体的结算是银行自己的事情，理论上银联只要把银行间的帐记清楚了就行了。
但是呢，银联不是这么玩的，银联自己也接商户，银联把自己接的商户叫做「直连商户」，把通过收单行（或者收单机构，我们以下统称收单行）连接的商户叫做「间连商户」，这俩有什么区别呢？从信息流来说是这样的：
- 直连商户：商户的 POS 机直接连入银联系统，信息流从商户那里直接到了银联
- 间连商户：商户的 POS 机先连入收单行的系统，然后收单行再转发至银联系统，也就是收单行的系统在中间过了一道信息流
说完这个，两者的区别就清楚了，因为间连商户的收单明细已经被收单行记录了，所以银联只需要将打包的金额结给收单行就行了，收单行自己会给商户具体的进行结算，也就是银联只做「跨行清算」即可；但是直连商户的所有账务都是记在银联这边的（除了银联就没其他人知道商户的具体收单明细了），如果银联不给商户进行结算，那么商户的钱找谁结算去呢？所以，银联给直连商户进行结算的这个过程就叫做「收单清算」。
解释到这里我们再回过头来看下上面的解释就明白了，所谓的「收单清算」就是银联代替了收单行的职责，给商户实际结算资金的过程，具体怎么做的呢？往下看。
哎，其实挺别扭的，理论上清算机构是不应该去接触商户的，清算机构专心服务好金融机构就行了，不然既做运动员又做裁判员，我们姑且不说是否公平，就这个逻辑也够绕死几个产品经理的。
搞清楚了银联的清算类型，我们再说一下银联的清算方式。
银联的清算方式是「多边净额清算」，每天银联系统日切之后（所谓日切简单说就是以某个时间点为界限，作为今日营业日与次日营业日的交界点，银联的日切时间点为 23:00），将上一个营业日的所有交易进行一次多边净额清算，形成两份清算结果：
- 跨行清算结果：以银联为一方，其他发卡行、收单行为另一方的收付清单
- 收单清算结果：以银联为一方，直连商户为另一方的收付清单
清算流程我们暂时先说到这里，下面看结算流程，等清、结算流程都说完了，我们最后举一个实例来把清结算流程串起来就更清晰了。
4. 结算流程
银联清算系统内部流转的也只是数据流，发卡行与收单行之间的实际资金交割、收单行/银联与商户之间的实际资金交割是怎样的呢？看过我们前面文章的小伙伴应该都知道了，答案就是通过大小额系统。具体来讲是这样的：
- 跨行清算：通过大额支付系统完成发卡行与收单行、发卡行与银联的资金结算
- 收单清算：通过小额支付系统完成银联与商户间的资金结算
下面我们一个个来看。
5. 什么是跨行清算
说到跨行清算，就和大额支付系统有关系了。中国银联是大额支付系统的「特许参与者」，因为是「特许参与者」，所以银联的权限很大，它可以直接操作别人的清算账户（既可以贷记别人的清算账户、又可以借记别人的清算账户，这个清算业务在大额支付系统里面叫做「即时转账业务」，即时转账业务只有特许参与者才可以调用，记不起来的小伙伴请翻看前面介绍大额支付系统的部分哦。
银联的清算账户开设在人民银行上海总部，这个清算账户是一个「特许账户」，银联的业务系统和 NPC 直连，帮助银联的参与行进行银行卡跨行交易的资金清算，跨行清算的过程简单讲是这样的：
- 银联系统完成日切之后，将上一个清算日的所有银行卡支付交易进行一次「多边净额清算」（ 不理解多边净额清算的小伙伴看我们之前的文章哦），因为是多边净额轧差，所以银联就可以形成一份以银联为一方，其他参与行为另一方的即时转账业务报文，然后发送给大额支付系统。
- 大额支付系统检查无误之后，提交 SAPS 进行实际的资金转移
- 对完成的即时转账业务，银联会收到一份即时转账「已完成」的通知报文，相应的成员行也会收到一份「借记/贷记」的通知
- 当大额支付系统的参与者流动性不足时，银联和成员行则会收到一份即时转账「排队中」的报文，「付差方」应该采取措施去解救队列（付差方可能是银联也可能是成员行）
- 如果到了大额清算系统「清算窗口预关闭」的时候队列里的支付指令还不能被处理的话，银联会收到一份即时转账「撤销」的报文，这笔清算今天就算是失败了，等下一个工作日，银联会把失败的一起并进来再做「多边净额清算」，然后再提交大额支付系统，如此往复。
画一个简单的原理图大概是这样的（假设被贷记行是中国银行&银联，也就是中行&银联清算账户的资金增加了；被借记行是工商银行，也就是工商银行清算账户的资金减少了）：
上图中有一条资金流是从工商银行到银联，这是怎么回事呢？这就说明有商户是银联的「直连商户」，该直连商户产生了从工商银行发行的银行卡收单的业务，钱被结算到银联的清算账户后，再由银联通过小额支付系统结算给商户。
6. 什么是收单清算
前面我们已经解释过什么叫做收单清算了，在跨行清算的流程里，有一部分发卡行的资金被结算到了银联的清算账户里，在接下来的在收单清算的流程里，银联再通过小额支付系统将这些资金结算给商户（直连商户）。银联也是小额支付系统的「特许参与者」，银联给商户的结算在小额系统里面叫做「银联代理收单机构清算商户资金业务」，想不起来的小伙伴请往前翻。
小额支付系统的清算流程我们就不多说了，通常当商户的开户行收到小额支付系统发出的「已轧差」的消息后，银行就给商户入账了，然后等小额支付系统定时的结算。
7. 举个例子
说了半天，我们用一个具体的例子来把支付、清算、结算、直连商户、间连商户等等的这些概念串一下，假设 2 个场景如下：
- 持卡人张三持招商银行发行的借记卡，在宜家家居买了一张桌子，去收银台 POS 机上刷卡结账，成功支付 1000 元，假设宜家家居是银联直联商户，结算账户开在工商银行，商户的费率是 1%，其中交换费 0.7%，转接费 0.1%。
- 持卡人李四持建设银行的信用卡，在海底捞吃完饭之后在收银台 POS 机刷卡买单，成功支付 500 元，收单行是农业银行（POS机是农行的，理所当然的，海底捞的结算账户开设在农行），商户的费率是 1%，其中交换费 0.7%，转接费 0.1%。
就如小学生做题一样，我们分别解一下这两道应用题，为了方便理解，我们就不用「借」、「贷」来表示记账逻辑了，而直接用「+」、「-」符号来表示：
场景1：
- 发卡行：招商银行
- 收单行：银联
- 商户：宜家家居
- 持卡人：张三
- 清算方式：因为是银联直连商户，所以银联需要完成跨行清算 + 收单清算
场景2：
- 发卡行：建设银行
- 收单行：农业银行
- 商户：海底捞
- 持卡人：李四
- 清算方式：因为是间连商户，所以银联只需要完成跨行清算即可
以上的计算过程我们就省略了，图中黄颜色的那一行实际上就是各方清算账户的余额增减情况，我们举的这两个例子是比较独立的，所以比较简单好理解，如果再复杂点就是各个银行清算账户间实际上是会有来有往的，这时候就需要要把上面的这些表一起合并起来再算一遍，得到一个最终的多边净额结果，用语言描述可能会越描越乱，所以我们就不画蛇添足了，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用 Excel 折磨一下自己，不过程序员同学就轻松多了，掉两根头发写段代码玩玩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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